熟识我的人应该都知道,至少是听我不止一次谈起过,我是不吃茄子的。这其中原因仍是难以探知,我能提供的信息是,记忆中第一次吃茄子是幼儿园,刚入口,就吐了。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对茄子的记忆,我这样一个几乎什么都能吃的胖子,十几年来未曾染指茄子,这尤其指的是已成近似黏糊状的茄子;因为茄盒我似乎是能够接受的,只要不脑补出烧茄子、炒茄子等茄子的音容笑貌。所以每次飚哥上课谈笑风生以茄子和西红柿举例的时候,我总是表现深深的忧伤,并且脑补飚哥所说的“整天吃茄子吃得脸都紫了”的相状。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十几年,时间跨度超越了我的义务教育加高中的十二年时光的还饶几个年头,直至我今年暑假跟着charls项目下乡。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吃盒饭似乎显得不是那么妥帖,但是经费是有限的,这就体现在我们点菜的技术上了。所以我们桌上经常会出现土豆菜系、辣椒炒肉菜系等,肉类自然还是占据了半壁江山,但是考虑到饭馆的靠谱程度和热心程度,我们似乎不能抱以太大期望;为了肚内的油水,有时点菜会有茄子。
当然,我这篇文章的主题不是回忆我下乡的那一个月的,所以还是需要回归主题。我们不妨回忆一下什么是亚里士多德提出的三段论——大前提:各种茄子有油水;小前提:我需要油水;结论:我要吃茄子。所以,在经历了十几年的对茄子的敬而远之后,我开始吃茄子。结果呢,我发现茄子的味道确实不错,是能够下咽的,甚至到了,我现在几乎养成了每天吃茄子的习惯,考虑到据说茄子还有减肥的功效。记得当初为了吃豆角,好不容易在学一努力尝试吃茄子豆角,但是仍没有成功;但是现在,有时还会为了吃学一的茄子豆角,去忍受门口的长队。事情变化的就是这么出人意料,但仔细回想,似乎又仍在意料之中的。
你问:“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茄子吗?”
我答:“是啊。”
你问:“你不是以前喜欢吃番茄的吗?”
我答:“是啊。(这哪跟哪啊…)”
你问:“那你现在怎么敢说你喜欢吃茄子了呢?你还不就是为了茄子吸的那点油水,你个胖子。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喜欢吃茄子。”
我答:“呵呵。”
可是,我现在就是喜欢吃茄子了,我也找不出什么原因。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顿悟了吧,不断的自省,然后感受到了征召。
这个世界其实就是如此有趣。之所以说这样的迅猛转变依然在意料之中,就是因为之前对茄子的厌恶似乎是十分不可理喻的。我试图回想各种亲朋好友都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尝尝吧,你没尝怎么知道不好吃”,但是我尝过了,就是觉得不好吃。但是现在呢?在对茄子的看法方面,我似乎从原来那样的不可理喻的蛮夷,回到了文明社会的怀抱。可我为什么从前如此不可理喻呢?
你大可以解释口味是可以变化的,或者你的第一次尝试恰好碰到了糟糕的厨子。这样的想法,我以前是可能有的,但现在我可能并不这么想。事实上,茄子的味道从没有什么变化,最多是烹调手法有着差异,然而对于同一种食材,在中国这样的背景下,差距没有那样巨大,何况我前二十年时光中大多数时间还是以长沙城内以五一广场为中心的半径10公里以内区域为主要活动范围;同样,第一次尝试了糟糕的厨子的糟糕的茄子,那样的刻板偏见真的就如此强烈吗?这样类似的解释会有很多种,它们都可能是对的。久而久之,我就放弃了这样的理性推断,我总觉得这样分析意义不大。最近看了些跟心理学有关的书,便觉得,可能其实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我之前总喜欢为一些行为找理由,但很多时候并不怎么成功;同理,在用这种方式帮别人分析行为的正确性时,也屡屡受挫。书上说,人往往是有了想法,才会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的。这跟我之前对于茄子的厌恶有些类似,我难以理性分析我为什么讨厌茄子,但我总能找到些理由说服我和其他人。对于我,这没有什么损害,但是对于旁人,或许难以苟同,只能徒增一些不好的印象,所谓不讲理。所以,有时你说他人不讲理,可能是不对的,因为别人有道理,但是就是说不出,你不在那个情境下,是无法了解这样的感受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语言的局限吧。我记得在哪里看过类似的话,了解一套语言就是了解一套历史,这似乎是很有道理的。
模模糊糊,我似乎有些感觉论的倾向。理性被淡化是不好的,然而我有时却很难找到其立足的根基,于是就把理性工具化了。所以,我最近总在重复霍姆斯的“灵魂的欲望是命运的先知”,至少我在自己身上套用这句话,还是屡试不爽的。于是才有了这样的纠结——
你说:“我不喜欢吃茄子了。”
我问:“为什么?”
你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了。”
我说:“哦,有点道理。”
一切问题似乎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所以世界也就在此时停止了。理由是能够继续找下去的,然而在我看来,似乎这样的感觉变化才是第一位的,之后不过是对自己和他人的搪塞而已。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之前讨厌吃茄子,现在又喜欢吃茄子了,但是一切又如此的顺“理”成章,或者,至少是没有什么阻拦吧。同样的,我不知道有朝一日离开北大,失去了学一茄子豆角的日子会是怎样的,可能会在每到饭点的时候,纠结于吃什么或者有什么能吃的时候,忆起起曾经的岁月里的茄子豆角吧,可惜不再。这时候,也没什么阻拦了,我自然顺“理”成章地吃上别的菜,如果可以,可能自然还是希望回到学一了吧?但是世事往往难以让人满意,既然有着所谓不确定性,你也不可能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该如何走,就如同我不会知道明天的茄子豆角会不会跟今天同样的好,就如同,我难以设想为什么当初没有遇到这样的能对胃口的茄子,以至于我一直不愿接触。
只可惜,我语言太贫乏,这或许是体内脂肪太多开始挤压脑部了。不仅仅是无法用英文读文献,事实上,我连中文的表达都是难以很好做到的,所以我说不出什么理由来证明我的看法。同理,当事情似乎不遂人愿之时,你又难以找到充足的理由来阻挡历史的车轮了。尤其是,当一切似乎都可以诉诸于最朴素的原初感觉时,所谓理性似乎都已经毫无作用了;或者是,这是在告诉我,你应该去继续读paper了。可是,现在,我只能说,觉得事情似乎是应该怎么走怎么走,但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找到了重要性,却失去了表达。
一切,或许只能通过人生体验来重新建构知识了吧。
呵,常识,但是,谁又能真正体验这样的常识呢?
初稿于2013年10月9日凌晨
于颐和园路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