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芝城没有多久,本来是不应在此时到处游走的:一是许多事情现在还没有个着落,二是仍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然而没有多想,还是与人一起出发了,提前一周订好了机票,就决定了,趁着一个前后都没有课的周末,去一趟纽约。
除了五道口以外,我再未去过另一个宇宙中心。因此,对于纽约,对于曼岛,我还是有所期待的。从空中粗略的观感是,芝城与纽约确实有着不同的景象。芝城能称为城区的地方太小,downtown的面积实在有限,于是能见到的高楼区,也就如此,余下面积的平均高度,也就三四层楼高,或许是更低的,这是来美之前印象中的典型居住环境。然而纽约的平均层高却是高了不少的,城中心的平均高度和面积更是远胜芝城。我自认是向往城市生活的,自打住进Hyde Park以来,除了进城的时间比以前减少了之外,觉得生活的其他方面确实是受限了不少。如今,那种出门就能找到多家饭馆,步行20分钟就能到宇宙中心的生存环境已经离我远去,我生活在一个离买菜的超市有15分钟路程的地方,更别提其他。于是,我更怀念城市,或许这也是我为何对纽约有种莫名的期待,尽管会玩的杨老板已经提前警告过,相比于芝城,那是个脏乱差的地方。
纽约有着不同的样式。Midtown和Downtown的建筑高度和密集程度,似乎是超越芝城的,至少是不亚于,然而面积确实广大的多了。而随着整个曼岛延伸开来的是,高度密集的城市。在帝国大厦上往下看,灯火蔓延到天际线。不需要踏上这块土地,你就能想到这里究竟有多少的人在这里繁衍生息。举一个例子是,在地铁上我看到一则公益广告,说纽约现在无家可归的儿童已经有两万人了,他们每晚都只能流落街头。我不知道这个数字在北京是怎样的,可只要一想到有一个军的流浪儿童在这座城市里漂荡,我不知道我是应该讶异于这座城市之大,还是感叹人之渺小。
在纽约的三天,我借住在友人卧室的一张气垫床上。准确的说,我并不住在纽约,而是住在离曼岛一河之隔的泽西城。每天的旅行就变成了跨州之旅。这种跨洲之旅如同朝圣:同去的伙伴住在曼岛北端的哥大,对,是那个著名的哥大,于是我们每天的旅程是搭乘公共交通(地铁或是渡轮,因为渡轮,我得以看到阳光下的哈得孙河)到达曼哈顿的南端(这大约是20、30街附近),紧接着换乘另外的公共交通,大约半小时,到达位于100多街的哥大。这个过程看似十分耗时,然而总共的时长却大致与中关村到王府井相当。这么看来,纽约确实又没有那么大了,你已经完成了一趟从南到北。
有一个宇宙中心叫做五道口,但还有一个,叫做曼哈顿。在这个宇宙中心,我走过了世贸中心、华尔街、时代广场。走在车水马龙的纽约街头,直教人感叹:操,人真多。或许这才是中心应该有的密度。
每每谈到纽约这座城市,我脑中总是会响起Jay-Z的那首Empire State of Mind,Alicia Keys唱的那段“New York, I’m from where dreams are made of,, Theres nothing you can’t do.”因为这首歌,宇宙中心的人群密度似乎有了解释。而这个解释似乎又适用于所有的城市。我不了解其他的人,尤其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如何思考自己选择这座城市的意义,也许是生长于此,也许有着这样的想法吧。可至少,我知道的同龄国人,多是这么想的,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当你有了可能的机会,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我们常用这个理由来说明市场机制的独到之处。
恰恰是因此,这座城市成了许多元素混搭的一个场所。对,不是竞秀。只是混搭。在你来过这座城市之前,你很难想象一个繁华如斯的地方,充斥着如此多的流动摊贩,他们驻扎在街边,卖起了食物,从烤串,到墨西哥卷饼,到据说53街最好吃的chicken over rice。而这些摊贩的马路对面,很有可能,就是某一个跨国公司的全球总部,相信我,这个几率是绝不低的。你随时能见到蹲坐在这些摊贩旁吃着这大约7刀一份的午餐的人,也不难见到在街角或许就出现的米其林饭店,觥筹交错的人。这些人,都生活在这里。脏乱差的是纽约,宇宙中心也是纽约。
这样的乱写并不是嘲讽。事实上,我居住了四年的北京也是这样。有许多人是不喜欢这样的脏乱差的,于是重整首都职能、整顿首都环境就在所难免。脏乱差解决了,然后呢?整理了城中村、棚户区和流动摊贩,许多流动人口无法承受日益上升的生活成本,紧接着带来的则是整体生活成本的上升。我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收敛在什么地方,会于何时停止。或许已经,或许将来。北京这座城市吸纳着资金与人口,创造着机会,这不假,然而机会更稀缺,还是负担生活成本的费用更为稀缺,并没人知道。长期而言,城市结构不发生改变的话,这些人口、资金或是机会,会继续流动,但是,现在生存在这种无解难题中的人们呢?我想这个问题不仅是北京,上海、香港、等等,应当都是有的。
早已安顿在这些城市中的人,没人会喜爱这样的脏乱与混搭,而试图进入这座城市的人,又或许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作为踏板,登陆这座城市。两个阶级就此产生,在某个层面上来说,他们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这种凭空产生的阶级割裂与斗争,天天在上演:而有意思的是,它并不来源于体制,一定程度上我们无法继续骂政府了;它并不来源于财富,尽管我总觉得这是一场中产阶级与低收入阶级的战争。它是两种层次上的需求的斗争,且都是最为接地气的需求。于是,永不停止,而且,这是一种循环。这种斗争的最终解决,似乎也不是革命,革命无助于解决循环,革命本身就是循环。
这样就凸显出了新泽西的好处了,至少它以较低的生活成本承接着这些人口,那么就好生存一些了。它的作用,似乎并不与房山、顺义、通州这些郊县等同,更多的,像是河北省与北京最为临近的县市。我记得以前在一号线上看到过这样的房产广告:一套河北的房产,换乘班车、地铁,能在两小时内到达国贸,这也算是一种新泽西了吧。
纽约继续以这种方式,在这个世界上运作着。所有生活在纽约、纽约周边,和全世界类似这样的城市的人,也都习惯了这个模式,继续生活。短期而言,这是常态。
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昨天我跟杨老板聊到,这几日醒的很早,早上七点多就自然醒了,根本挡不住。杨老板表示深有同感,想了想又说,这就是时差吧。是啊,一个小时的时差,阻隔了这两个城市。一个成了纽约,一个成了芝加哥。或许是因为我仍在读书的原因,我闲适地活在后者。尽管我更喜欢大城市,正如我最前头所说的,但是纽约,真是又爱又怕了。
如果让我继续回想纽约这座城市,我的记忆一定会长久停留在第一天从LaGuardia Airport出来后直奔的牛排店,那种焦香,和深褐色牛肉上发出的嗞嗞的声音,是整个旅行过程最好的注脚。如果在多些什么,我想再加上公园里的长椅。
同行者,芝城杨老板,哥大常元旦,泽西一霸超汪汪。
初稿:2015年9月18日
于Regenstein